「你是個沒人要的野孩子!」
「看看她,一整年都不買件新衣服,真是窮到家了,我們不要跟她玩。」
面對著同學們的嘲笑,張白鴿終于忍無可忍了,回到家的她對父親張雙奇怒目而視:「你以后不要再送我上學了,我同學們都嘲笑說我爸是撿破爛的!」
張白鴿的話讓張雙奇心中百味雜陳。但他的心里不僅沒有憤怒,反倒被一種柔軟的愧疚填滿,他只自責沒有給白鴿更好的環境……
是的,正處青春期的張白鴿情緒并不穩定,同學投來的異樣眼光、對自身的不自信、母愛的缺失……種種原因讓她瀕臨崩潰。那麼,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呢?
田野中的嬰兒
一切的一切都要追溯到1987年的3月11日,雖然已是春天,但河南洛陽的天氣卻并不溫暖,依舊是寒氣逼人。但畏寒怕冷都是富人的專利,不管天氣多麼惡劣,窮人們都要繼續工作,因為不工作便吃不上飯……
很不幸,50歲的老漢張雙奇便屬于這個人群。冒著春日特有的陣陣狂風,張雙奇來到了街頭拾荒。他的步伐緩慢而僵硬,仿佛已受盡關節炎的折磨!他一步步地朝垃圾堆走去,天寒地凍正咬嚙他的雙手,已然將他變成了一座冰雕……
對于張雙奇來說,這是平平無奇的一天。一如往日,干完散活后在大街上撿些垃圾,借此來維持生活。他從來沒想過生活會有什麼改變,也從來沒覺得生活會有什麼改變。
對他來說,這樣的生活毫不奇怪。或者我們甚至可以說,他覺得生活是本該如此的,這就是生活的面貌。仿佛他的人生從一開始便注定了要腰背佝僂地走在街上,在垃圾桶里翻找生活的補給。
生活有著它獨有的運行方式,而張雙奇正走在安排好了的路上。沒有文化的他從來沒想過高不可攀的事物,在他的眼前少有想象,滿是實實在在的事物。
拾完荒后張雙奇精疲力竭,正拖著勞累的身體一步步地往家趕。但走到半途,一個紙箱吸引了他的注意。好端端的田野中間,為何會出現一件這樣的東西呢?好奇心促使他向其靠近,而不看不知道,一看便使他嚇了一跳——在紙箱中竟躺著一個小孩!
紙箱中的小孩睡得安詳而甜蜜,張雙奇的靠近絲毫沒有打擾到她。張雙奇感到有些奇怪,究竟是誰的小孩被遺失在這里呢?看著這個可愛的小女孩,張雙奇的父愛泛濫起來,他決定守在這里,等待孩子的父母找來。
十分鐘、二十分鐘,漸漸地一個小時都過去了,可張雙奇卻遲遲沒有見到孩子父母的身影。寒冷的天氣使他的身體有些僵,但他仍舊是寸步不離地守護著這個天真、可愛,如天使般的小女孩。
漫長的等待漸漸模糊了天色,夜晚就這樣降臨下來。張雙奇開始著急了,孩子的父母究竟去了哪里呢?夜晚的溫度越來越低,陣陣濕氣奔涌而來,張雙奇擔心孩子會著涼,便抱著紙箱回了家。
回家后的張雙奇給小女孩煮了點東西吃,可沒想到小女孩竟將食物一掃而光,想來是餓壞了。吃完飯后,張雙奇又嘗試著哄她睡覺。或者都不必說哄,吃完飯后的小女孩便瞇起了眼睛,而等張雙奇收拾完,她早已呼出香甜的空氣了。
可張雙奇卻一夜未眠,躺在床上的他左思右想,仿佛被一種魔力所攫住。他的心總覺得有些不安,這一次的他竟也想象起來。未來的各式圖景在他眼前悉數出現,可不管是哪一幅,其中都有小女孩的身影。
「白鴿」女孩
第二天,張雙奇起了個大早,草草地洗漱完后便向村長的家中奔去。了解此事的村長很快便把消息傳了出去,呼吁丟失了小孩的父母趕快來此認領。但消息一經發出,便如石沉大海,僅僅是激起了全村人民的熱烈討論,可認領的事情卻毫無進展。
就這樣,小女孩仍舊是跟著張雙奇生活。這位從來沒結過婚的農村男子,現今卻扮演起了全職父親的角色,同時也放棄了尋找老伴的想法。他給小女孩沖泡奶粉,購置衣物,無微不至地呵護著她的成長。可無法避免的是,張雙奇的積蓄已經快用完了!
的確,張雙奇的生活并不寬裕,往日里憑借種地、撿垃圾才能勉強養活自己。而現在又多了一個小女孩,這讓他有點捉襟見肘。村中的一些父老鄉親都來勸他:
「要不你就把這個小孩交出去吧。原本你就沒錢結婚,現在還拖著一個小孩,誰會愿意要你?」
張雙奇知道村民們都是為自己著想,但這樣的言論又是多麼刺耳。他毅然決然地告訴大家,自己會養活這個小孩,不管多麼辛苦也要堅持下來!就這樣,張雙奇開始了他當「父親」的生活。
小女孩在張雙奇的呵護下漸漸長大,從襁褓中的嬰兒到下地走路,一步一個腳印張雙奇都看得清楚。而他也開始意識到,該給小孩起個名字了。當天正好有白鴿在空中飄蕩,張雙奇見了大喜過望:
「對對,就叫白鴿!」
于是,從此以后我們都稱呼這個小女孩作「張白鴿」,姓氏就依照她的「父親」張雙奇。白鴿白鴿,一個美麗的名字。讓人聯想到潔白,讓人聯想到自由。青春而又美麗的白鴿啊,由此以后請盡情地飛吧,腳邊的泥土留不住你,因為天空才是你的方向。
艱苦的學習生活
承載著父親張雙奇的殷切期望,張白鴿如其他小孩一般茁壯成長。
張雙奇的生活并不輕松,為了供養自己和張白鴿的生活,他開始身兼多職。種地、牧羊、撿垃圾,只要能夠賺錢,他什麼都做。繁重的工作并不能擊垮張雙奇,相反的是他樂此不疲,為了張白鴿,張雙奇可以說是拼盡了老命。
在張雙奇的言傳身教下,張白鴿變得十分懂事。她從來不向父親索要些什麼,也從不抱怨自己總穿著一件衣服,一年到頭都吃不上一回肉……如此懂事的張白鴿,讓張雙奇看了是既欣慰又心痛,他多麼希望張白鴿也能過上和其他小孩一樣寬裕的生活啊!
鄰居見到張雙奇的條件實在太過艱苦,便時不時地給他送來些好吃的。而收到以后張雙奇一眼都不多看,轉手就交給了張白鴿。這是一位老父親的責任與愛,好的東西都留給孩子,其他的交由自己承擔……
而就在這種極端貧苦的條件下,張雙奇仍舊斬釘截鐵地讓張白鴿去學校上學。他知道,只有知識才能改變命運,而自己想要張白鴿過上幸福的生活,就一定要送她去學校。交學費的那天,他沒有一點猶豫,在手里被攥出汗的幾塊錢全部交給了負責人……
看著張白鴿的燦爛笑容,張雙奇感到欣慰極了,他深深地知道,張白鴿的幸福便是他的幸福。但他瞞著沒說的是,為了張白鴿能夠上學,他已經開始了借錢。東拼西湊后,才艱難地湊齊了學費。
但張雙奇從不將這些事情告訴白鴿,當父親的不想給孩子那麼大的壓力,此時的她就應該無憂無慮地肆意生長,不是嗎?是的,本應如此的。而在學校里的張白鴿也沒讓父親失望,她的成績總是名列前茅,成了同學眼中的崇拜對象,老師對她也關愛有加。
這樣的生活叫人多麼滿足,但等張白鴿上國中以后,事情漸漸地發生了變化。我們都知道,上國中的孩子開始進入了青春期,而此時的他們變得有些叛逆,情緒容易激動,常常傷害到別人……
青春期危機
而異常懂事的張白鴿也得經歷這一關。起初的她還并沒有什麼感受,但漸漸地,周圍的同學開始嘲笑起她破爛的衣服,開始攀比起誰家更有錢,誰家的父母最好,這讓張白鴿的心態發生了變化。
她開始對父親不滿,她覺得是因為父親才導致自己站在了風口浪尖。如果自己是生在別的家庭,一定過得很幸福……于是她開始記恨張雙奇,每天放學后她都逃避前來接她的張雙奇,她覺得父親撿垃圾的工作讓自己蒙羞。
而回到家后糟糕的飲食又使她情緒崩潰,一日三餐只有香椿菜,忍無可忍的張白鴿終于情緒爆發了!她大聲地呵斥父親,情緒激動的她還用手將餐桌打翻了!她叫張雙奇不要再去接她,他的身份將會影響到她日常的生活!ADVERTISEMENT
這時的張白鴿是多麼可恨,但同時又叫我們看到她的可憐,她那一刻柔軟的心是多麼脆弱啊!本以為父親會對自己大發雷霆,可張雙奇只是默默地低下了頭,緩緩地說:
「對不起,白鴿,以后我不再去接你了。」
父親的舉動讓張白鴿感到震驚,這次事情以后,張白鴿對張雙奇的態度緩和了一些。但同學對張白鴿的嘲笑仍在繼續,張白鴿心中的陰影仍在作用著,而此時的張雙奇已經不再敢到學校接張白鴿了。
國中的三年時光匆匆,很快張白鴿便上到了高中。她本以為去到一個新的環境,生活能夠有些改觀,但實質的問題仍沒有解決——張白鴿的家庭條件依舊惡劣。等新同學們互相熟悉后,又開始了拉幫結派,而家境貧寒的張白鴿自然被隔離了出來。
一次在國中交學費時,張白鴿的情緒又崩潰了。
她一下子拋開了父親張雙奇,逃離了同學們異樣的眼光。但她并不知道,這樣的逃跑只是徒然,因為她逃不脫學校、同學,而她更逃不脫她的內心。她的內心是何等自卑而又脆弱啊!
但又有什麼辦法呢?這樣的生活仍在繼續。
而張白鴿的一次請假回家,卻將一切事情都改變了。有次張白鴿身體不舒服,向學校請了假。因為第二天就是正常放假,學校就沒有通知張雙奇。等張白鴿回到家時,張雙奇還在外面勞作。
回到后的張白鴿看見吃飯的桌上不勝凄涼,以往自己在時,家中還會有幾個青菜,可父親獨自在家便只吃饅頭就著白水,連咸菜都不舍得吃!看到這一幕的張白鴿眼眶濕潤了,她終于懂得了父親的不容易。ADVERTISEMENT
不管生活多苦多難,父親都沒向自己抱怨過一句,只是孤身一人將沉重的負擔扛起!從此以后,張白鴿再也不向父親發脾氣了……
逆襲之路
就這樣,張白鴿順利度過了高中三年。盡管她的成績優異,但由于不想給家里增添負擔,她決定不上大學,去到外地打工。起初的她四處碰壁,在大城市中只找到了一個服務員的工作,但她并沒有氣餒……
當她收到第一個月的工資3000塊錢時,她立即給父親買了一張新床,而后將剩下的錢也全都交給了父親。看著父親坐在嶄新的大床上,甚至幸福到無所適從,張白鴿的臉上也露出了笑容。
接下來,勤勤懇懇工作的張白鴿又用積攢兩年的工資,為父親建下了三間新房。而此時的張白鴿又抓住了信息時代的商機,選擇成為一名「網紅」,在各大視訊平臺上展示自己與父親之間的故事。
兩人的故事讓許多人感到甜蜜而幸福,但也有許多人提出了質疑的聲音:
「你父親和你的身高、長相都差距巨大,你到底是不是親生的?」
而隨著張白鴿的粉絲不斷增多,這樣的疑問更是此起彼伏、難以遏制。
這讓張雙奇十分緊張,孩子的身世一直是他心中的一個結,但眼下這個結好像不解不行了!一天,張雙奇突然叫張白鴿來到自己的房間。看著父親鄭重嚴肅的態度,張白鴿隱隱有些不安,仿佛有什麼大事將要發生。
可叫自己來的張雙奇卻遲遲沒有開口,兩人談的都是家常瑣事,甚至有時只是沉默相視。
「白鴿啊,其實我不是你的親生父親,網絡上的人說得沒錯。你是我一次勞作時撿來的,現在你長大了如果想去找你的父親,我絕不阻止……」
真相如平地驚雷般使得張白鴿有些恍惚,她不敢相信養育自己多年的張雙奇竟不是自己的父親!內心的激動讓她淚流滿面,看著眼前已經蒼老不堪的張雙奇,她一句話也說不出!只是長久地哭著、哭著,仿佛要用淚水將一切的誤會與猜疑都沖刷掉……
而后,哭紅了雙眼的張白鴿猛然抬起頭,認真地對張雙奇說道:「你就是我的父親,我誰也不去找,以后讓我來好好照顧你。」這相互依賴的父女倆緊緊擁抱在一起,此時仿佛時間已經定格,愛已征服了時間!
在這之后,張白鴿的心更加踏實了。她愈發努力地工作,甚至還開辦了一家屬于自己的公司!公司的事業蒸蒸日上,張白鴿的存款也水漲船高,銀行卡中的數字不斷積累、上升……但就在事業的上升階段,張白鴿卻做了一個讓他人都不能理解的選擇。
身價不菲的張白鴿不顧他人的勸阻,毅然決然地將公司賣掉,而當他人問及原因,她只淺淺地回答幾字:「我要去照顧我的父親。」就這樣,張白鴿從大城市回到家鄉,專職照顧年邁的張雙奇。
張白鴿想到父親一生勞苦,從未出過遠門,便帶著張雙奇四處旅游,實現父親心中想四處旅行的夢想。
兩人的故事現在仍在繼續著,張白鴿帶著她的父親始終奔走在路上。兩人游過山、玩過水,見過數不清的美麗而又壯觀的景色,在燦爛的夕陽下面,兩人相視一笑。ADVERTISEMENT
兩人甚至沒有血緣關系,一點都沒!但深沉又持久地愛將他們拉得很近很近……他們互相靠攏,張白鴿無微不至地照顧著張雙奇,正像年輕時候父親照顧自己一樣。